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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信仰,我们永远不落幕的戏剧节

发布时间:2025-10-31 15:32:14|来源:|作者:

  ■ 王音洁

  如果用文艺气氛的浓烈度看全国的戏剧节等级,从2013年到今天,办了十二届的乌镇戏剧节是当仁不让的最高位。从参与的人数、年龄层、票房状况等几个客观参数衡量都可见一斑。紧随其后的阿那亚戏剧节,也是一个颇受文艺人群喜爱的平台。

  因为离得近,我也常和师友们去乌镇戏剧节“掺和”,几位同好一车,驱车夜往,一碗羊肉面,一场好戏,乘兴而归。近期因为带学生南下广东海陆丰-潮汕区域考察,错过了2025岁序一轮的盛宴。内心正懊丧着,未料在海陆丰的深乡里,同样遭遇着一波一波的戏剧浪潮。

  作为电影产业的风向标,在美国好莱坞,2024年洛杉矶地区影视拍摄场平均占有率下降至63%,电影项目开机数量在下降。而纽约百老汇则迎来了明星出演戏剧的风潮,一线影视明星因为影视机会减少,主动转向剧场,百老汇的明星化被多家媒体报道。在这样一个电影市场衰微的时代,戏剧市场连带音乐节等现场艺术的市场,热度却逐年升温。何谓戏剧的魅力,何为戏剧的生活?放在今天这个多媒介并行的时代,这个讲求即刻直给的时代,戏剧节看戏成为比电影院看片更受人追捧的娱乐选项,当中缘由为何呢?

  以乌镇戏剧节来说,我想离不开其非常清晰的戏剧节策划主题和统筹运作的思维。从2013年起,戏剧节每届择定一个主题词,以国际邀请单元、青年竞演单元、古镇嘉年华为主要构件,逐渐添加小镇对话、戏剧集市板块,今年更有专门的女性戏剧导演单元,特邀数位女性创作者带着作品展现风采。从2013年首届的“映”(Reflection)开始,经历“化”(Metamorphoses)、“承”(Transmittal)、“眺”(Gaze Beyond)、“明”(Luminosity)、“容”(Magnanimity)、“涌”(Surge)、“茂”(Burgeoning)、“丰”(Abundance)、“起”(Arise)、“如磐”(Solidity),到12年一轮的“扶摇”(Swirling Up),乌镇戏剧节已不仅仅是一个小镇的文化节庆,或者地方的文旅项目,十年过去,人们欣喜地看到,它不只属于乌镇,而在更大层面上成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瞭望东方周刊》在第十届乌镇戏剧节的报道中提到,当今世界最著名的戏剧节有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德国柏林戏剧节、英国爱丁堡国际艺术节、意大利斯波莱托艺术节,中国乌镇戏剧节紧随其后位列第五。能够与这些老牌的国际戏剧节并列,特邀的国外重磅剧目出演是一个指标,比如这一届,乌镇就邀来了9小时的《人类之城马拉松剧》五联剧,该剧由德国当代戏剧大师卡琳·拜尔执导。这样体量的戏剧的盛大演出,是世界戏剧文化交流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但光有邀请剧目是不够的,那样仅仅成全了一个世界著名卖埠市场的美名,还要有在地生发的力量去对话、承接与融合,终至熔铸为一体,不分外来和本土,演员和观众,都是乌镇这个戏剧城邦的人。从第一届戏剧节开始,策划人就开设了青年竞演单元,鼓励国内的青年戏剧人带着作品来此亮相、孵化、成长。这个单元慢慢走出很多步伐稳健的创作人,也成为戏剧节最具影响力和最有活力的板块,对年轻创作者极具召唤力。在小镇对话单元里,更有非常多随机灵动但又为戏剧节不断赋值的各类谈话活动,比如大师工作坊、表演训练营、剧本围读会等子项目。在演之外,我们要表达,谈戏也谈生活,谈自己,谈世界,营造一个类似古希腊的众声之场(Agora)——那不是一个买卖的地方,而是城邦的心脏,是思想交流的空间。在规定性的演与看里做了观众的你,转身在各类对话场域里,就是表演(达)自己。在用心设计的戏剧节框架里,观众感觉到了自在,并激发出一种自主状态、开放心态,将自己的热情投射进乌镇的声光水影里,激活这里的每一处——戏剧节由此变成戏剧生活节。

  10月16日19时,第十二届乌镇戏剧节开幕时分,我正带着中国美术学院电影学院社会实践考察队在广东海丰县南汾庄村祠堂重光的庆典仪式上。此前两周,我也刚刚带作品《归零地》参加完“成渝国际戏剧季”,从川渝大地戏剧节的热潮中抽身,转头扎进乡村。16日当晚,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村口的群英馆狮队开始表演,在妈祖庙前翻滚开锣,然后舞向中心广场。那里早已铺好红毯,树起旗幡,方圆百里的村民们围拢一起,那是真正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硬核观众:他们全情投入看表演,除了我们这些外人,无人举着手机。年轻的学生被此场景惊呆,他们说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生命力十足”的场景。而这样的景况,在和乌镇戏剧节一样时长的11天考察行程里,竟然时常遇到。我们在一种激荡的节奏里生活了十来天,每个村都因为各种原因有各自的节庆活动,或舞狮,或唱戏,或起舞(英歌舞),或欢宴……组织有序,全民投入,对外敞开。而这样蓬勃强烈的生活都只是我们的不期而遇,到处是他们的戏剧节,没有设计,也无法安排,对我们是意外,对他们是寻常。屡屡被村民邀入宴席,听闻他们的对话,感受他们的愉悦,我们怎能不情动于中?当地的民风民俗带来这些节庆欢宴,民众信靠着这样的生活,这强度早已内化在他们的日常里。那些浓烈的场面,是他们生活必须的程序,是他们的秩序与礼度。

  戏剧最初来自仪式和巫术,来自酒神狄俄尼索斯的迷狂,它与神秘的超验力量紧密相关。世易时移,信仰消散,很多观念死去,但戏剧的种种姿势背后,蕴藏着诗意的真实基质,其倒影永远留在了姿势触发的诗意状态里。戏剧在无形之中,承担起为民众提供生活之诗意状态的职责。回到当下电影衰微而现场艺术升温的问题,学者谢建华认为,“数据化的社会结构与审美化的艺术理想正发生着正面的交锋。由于媒体信息的极度泛滥和人类感知力的普遍钝化,古典主义叙事日渐式微,艺术家们不得不放弃对风格和韵味的追求。短微视频的流行严重削弱了视听艺术的传统‘美感’,促成了一种新的媒介品质和接受惯例,这构成电影发展的巨大挑战。”是过度饱和的图像媒介带来电影的衰败?那么它为何没有对戏剧节造成干扰呢?美国批评家乔治·斯坦纳曾说:“在一个电子化,主要依靠视觉方式表达的时代,在新兴的集体社会中,戏剧,尤其是对观众参与和批判敞开的这类戏剧,有远大的未来。”答案或许在这句话里。的确,媒介并置的当下,人们反而更需要理由和形式去突破媒介图像的重重包裹、浓浓焦虑,建立人与人之间真实的关系。无论是乌镇还是海丰,现场艺术能够满足这样的需求,人与人在一起的剧场形式能够给予彼此即刻的连接和见证。这见证感带来存在感,它让人意识到,我们在彼此的眼中,它多少能消解一些将要来临的AI洪流下人的存在危机。对戏剧现象的透视,也是对电影危机的提示,媒介在加速迭代,未来在哪里?没有人能够知道,但不妨走出去,去乌镇,去海丰,去各个市镇乡村,深入普通人的精神世界,主动融入大众创造的洪流,带着赤诚之心、洞察力投身行动,发掘和塑造这个时代里充满生机的世间万象、场景和人物。未来,正涌动在当代中国人的价值、情义和生命动力里,那是我们的信仰,我们永远不落幕的戏剧节。

  (作者系艺术学博士,中国美术学院电影学院导演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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